▲ 城山日出 图片提供：济州道政府

韩国人有新年登高观日出的习俗。元旦的凌晨，或携妻带子或呼朋引伴，登上山峰，共同守候新年的第一轮朝日，寄托对来年的祝福和祈盼，其寓意之美，也可以算是一种行为艺术了。对济州人来说，韩国最高峰汉拿山当然是新年登山的最佳选择，但是冬季山间道路冰雪难行，加之山高路陡，不能不让人心生忐忑。倘若天公不作美，跋涉四五个小时登顶，结果却云遮雾绕，难睹日出真容的话，也是颇为扫兴的。去年元旦，我的汉拿山看日出计划就因此而作罢。好在济州还有360多座“奥鲁姆”——小火山——这些海拔不高的小山也是人们登高看日出的好去处。

今年，我的目的地就是新济州旁边的一座小火山——道头峰。早晨6点，“全副武装”的我们就在夜暗里出发了，同行的韩国朋友们也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过，外面的天气却出奇得好，气温不高，但是风淡云轻，让我对今天的看日出平添了不少的期待。

市区的街道上，车辆稀少，行人更是少见。没想到，进入道头洞之后，车辆居然排成了长龙，原来都是来看日出的。快到山下，警察已经在指挥着车辆分流，引导停车了。新年的第一天，在一个并非看日出首选的地方，韩国的警察已经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而其他那些人流更多的地方呢？甚至积雪满路的汉拿山的数个入山口处，也必定有同样忙碌的身影吧。当我感慨不已时，韩国朋友告诉我，其实几十年前，韩国的警察并非如此，交通违规出示驾驶证时，司机递给警察的可能是钱而不是驾照，腐败和不法行为随处可见，只是在韩国民主化之后，才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 图片提供：王天泉

上山的路上，已经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人口不到60万的济州，这样的场面实在难得一见。走了没几步，韩国朋友就递给了我一碗热气腾腾的年糕汤——韩国人新年必吃的东西，类似中国人过年的饺子——我这才发现，路旁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当地的妇女会正在免费向新年登山的人发放年糕汤。热气腾腾的糕汤、帐篷里耀眼的灯光、热闹却秩序井然的人群还有耳边哧溜哧溜的喝汤的声音，一下子驱散了这佛晓时分的寒气。我喝着热热的年糕汤，打量着身边那些烤着火、聊着天、喝着年糕汤的韩国人，想到刚刚过去的韩国总统大选，感慨万千：这个几千年来，在强大邻国的夹缝中艰难求生的民族，已然拥有了民主制度和公民社会。尽管还只是开始，远未成熟，但是已经能够让她的人民和谐、安宁和有尊严地生活，让她的国民温暖而团结地生存在一起，而这一天离我们这个“天朝上国”还有多远？

吃完了年糕汤，仅用了五分钟，我们就随着人群来到了道头峰顶。小小的山丘上，站满了观日出的人，他们的视线都朝着东南方，就在济州机场的跑道后面，汉拿山的余脉延伸至此，而太阳将从这里升起。人们的手里是各式各样的相机，更多的则是可以拍照的智能手机，这些日新月异的人类科技产品等待的却是一轮亘古不变的朝阳和对幸福未来的不倦追求。

▲ 图片提供：王天泉

出发时云淡风轻的天气似乎变了脸色，远处汉拿山峰上透出来的一缕曦光竟然被乌云遮住，慢慢隐去。而时间已经接近8点，天光大亮，济州机场的早班飞机也在晨光中振翅起飞了。在中国，在我的故乡，此时朝阳该早已从大海里跳出，“烂锦飞千丈，金波涌万棱”了。等了近一个小时，原来觉得很厚实的登山服也渐渐被凉气吹透，这样的时刻，还能看到日出吗？我这样想着，急性子的韩国人就更是如此了。前面的一家四口，显然打了退堂鼓，站起身来走了。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起身离去。然而就在这时，顽皮的太阳似乎看透了人们的心理，突然在山与天的交界处亮出了一道金光，周围的云彩也被朝霞晕染上了灿烂的红光。原本有些失望的人群突然群情昂扬，那些静静坐在山坡草地上的人都霍地站了起来，翘首望向那镶着金边的天际，等待着太阳喷薄而出的壮丽一刻。太阳却突然沉稳了下来，在山脊线上揭开一条金色的缝隙之后便久久不动了，只是那云背后的绚烂红霞却越来越浓。大约十几分钟之后，那条金色的缝隙再次慢慢变大，万道霞光从这渐渐裂开的缝隙中迸射出来，呈现出一幅神异的奇景，让人油然而生对自然的敬畏和虔诚。一点耀眼的光芒就从这裂缝中生出，越变越大，然后，在人们的欢呼中，赫赫白日突然就跳出了山峦。守候了一个寒冷的早晨，我们终于如愿等来了新年的第一轮朝阳。

由于汉拿山的阻挡，在山北济州市看到的朝阳要比山南的西归浦晚很长时间。所以，晨光大亮之后我们才见到日出，而且是刺眼的白日。我不由想起了儿时在家乡看到的日出：故乡的海堤上，周围是茫茫的夜色，海天相接处，一轮红日挣脱黑暗奋力跃起，把身后染成一片灿烂的红霞。须臾，红霞散去，只有彤彤初日横亘在海上，温暖、慈祥而又壮美无比！

我想念故乡那彤彤的朝阳了。

▲ 汉拿山日出 图片提供：济州道政府

 

王天泉  tianquan2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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