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济州岛,游客们总是津津乐道于它“三多岛”、“三无岛”的别名雅号和其中蕴藏的独特淳朴的文化背景,而济州岛人最看重的则是脚下这片土地——“和平之岛”的美誉。济州岛人对和平之岛的执着守护从江汀洞海军基地的抗议浪潮声势浩大、于今不息中就可窥豹一斑。人类大凡反复申说、念念不忘者,往往都是心中所缺憾者,所谓:自嫌诗少幽燕气,故作冰天跃马行。
济州人对于和平的眷眷,其实正是来自于对当年战争梦魇的挥之不去。上个星期,我参观了位于济州市楮旨里的和平纪念馆,这所观者寥寥的纪念馆让我们重温了半个多世纪前那段冰冷潮湿的历史——就如纪念馆里原样复制的日军坑道一般。
所有来济州观光的人们都会为她天然的美丽所倾倒——蓊郁的森林、四季绽放的鲜花、风光旖旎的海岸、巍巍的汉拿山……但是有谁知道,这座熔岩喷发而成的火山岛曾经也是一座巨大的火药库,驻扎着日军用来对抗登陆美军的关东军精锐,构筑了密如蛛网的地下工事,准备进行一场所谓的玉碎作战——决7号计划!资料显示,1945年3月驻扎济州的日军不过3千余名,5月末就激增到3万6千人,战败投降时已经达到6万多人。在大静海岸松岳峰鬼斧神工的海岸峭壁下就隐藏着日本海军自杀式鱼雷艇的洞窟阵地;而在摹瑟峰、山房山、松岳山等的群峰掩映下,当年日本海军“神风”特攻队的自杀飞机就从这里起飞,对美军舰艇实施轰炸,上演着末日的疯狂……
参观纪念馆,最令人震撼的还是利用旧址复原的日军地下工事。济州岛的众多山峰下面已然被擅长土工作业和坑道战的日军挖出了密如蛛网的地下工事,这些阴暗潮湿的狭窄坑道里,到处都是吞噬生命的死亡陷阱。可以确信,如果当年美军登陆济州,一定会像在琉球和硫磺岛一样付出巨大的牺牲!所幸,两颗原子弹让战争提前结束了,当年的工事没有派上用场就曲终人散。然而幸也非幸,被日军从韩国各地包括济州本地强征来的民夫在挖工事的过程中病累而死者不计其数,硝烟尚未腾起,无辜的百姓却成了地下的冤魂。兵者凶器,此言不虚!
在号称世界新七大自然景观的济州岛,透过那些宁静祥和的美丽景色,其实我们可以发现很多战争留下的痕迹:保存完好的日军飞机库、一座座隆起于地上的暗堡遗迹、只剩下几根立柱的航空管制塔、周边山上的多处高射炮阵地以及伪装良好的弹药库(后来成了农民的地瓜窖),甚至在海边断崖下面都隐蔽着供鱼雷艇停泊的洞窟阵地和高射炮阵地……所有的一切都在唤醒人们对于那段历史的痛苦记忆——对韩国人是亡国之耻、奴役之恨;对中国人是被蹂躏、被屠杀、国破家亡的惨痛;对亚洲和太平洋许多国家更是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今天,在世界各国的人们逐渐走出历史的阴影,在全球化时代愈走愈近、彼此交融的时刻,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还要去回味这些痛苦和不堪呢?旅游观光不就是要玩玩乐乐,轻轻松松吗?
哲人有言: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历史不过是今天的过去时,稍有不慎,昨天的痛苦历史就可能在今天重演,而且带给人类的灾难将更为深重。在多元文化激荡、世界化大潮似乎无可抵挡的同时,我们分明看到,世界各地的民族主义和极端主义势力也愈演愈烈,开放与保守、宽容与狭隘、多元与单极、和平与战争扭曲交错着构成了当代政治社会的奇异版图。“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只有时刻不忘那些尘封的苦难,我们才可能更好地守住今天的和平岁月。
济州旅游中很重要的一个内容就是对很多中国人还比较陌生的历史旅游。无论是再现韩国现代史上最大惨剧—“四·三事件”的主题纪念公园还是日军占领时期的若干历史遗迹,都可以让我们认识到韩国社会对于历史的尊重和不敢忘却。这些历史所展示的痛苦和教训不只属于韩国。也属于全人类。铭记历史,肩负着一点沉重上路,脚步才会更加沉实!
王天泉 tianquan@jejuchin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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