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猪”的节日
济州岛的黑猪 图片提供:朱刚玄 |
对于济州人来说,比牛马更重要的家畜是猪。济州岛大大小小的筵席中缺少了猪肉,几乎是不可想象的。猪肉菜肴的发达与多样如同济州岛的黑猪一样有名。与动物有关的人类象征性精神活动中最典型的莫过于信仰吧!济州岛儒教仪式的“酺祭*”就是摆上一整头猪来进行的。济州岛有专门敬奉猪的神堂,因为在狩猎时代,野猪和獐子是最重要的猎物,从神话传说时代开始,猪就被作为敬献给神的圣物。至于神为什么接受猪肉,人们为什么要把食物敬献给神,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济州岛旧左邑本乡堂的“窟內鬼堂”进行的“豚祭”就是一种把猪肉敬献给本乡堂的诸神分享的一种礼仪。在这种具有共同体特色的祭祀仪式中,通过敬献猪肉,强化了共同分享的意义。“抓猪”——凑份子抓一头猪由村子里的人共同分享——也是一种能够体现共同体特色的传统猪肉文化。直到上世纪70年代左右,村子里还把召集、带动全村人一起来抓猪作为一件乐事。猪抓住去毛,熏烤之后,分成若干份,各家按照所凑份子的多少各自领到合适的部位。但实际上,这种风俗并不是只有济州岛才有的。笔者曾去密克罗尼西亚的波纳佩岛做过调查,那儿也像济州岛一样,把抓猪共享作为一件乐事。用韩国方式来说,“抓猪”的日子就好像过节一样热闹。
共同分享的猪肉海藻汤
能够表现共同分享的集体精神的另一种猪肉菜肴就是猪肉海藻汤。遇到重大事情,特别是“抓猪”时,大家往往聚在一起喝猪肉海藻汤。这是一种经过长时间炖煮的浓稠的肉汤。在炖猪肉的汤里放入马尾藻炖煮之后,再撒入荞麦粉,让汤变得浓浓的、稠稠的。家族筵席的前一天或是有丧事的人家日哺祭(出殡)的前一天,大家聚在一起,抓一头猪,第二天用炖猪肉的锅熬汤。要炖出猪肉的浓香味儿,得花很长时间。马尾藻则是春天在济州沿海采捞、晒干后食用。与陆地不同,济州人的日常饮食中没有很浓的汤类食品,所以每逢重要活动,猪肉海藻汤都是必需的。如果不和大伙一起喝猪肉海藻汤,就说明你与其他人断绝了社会关系。马尾藻含有丰富的以粘质纤维为主的各种无机物和抗酸化活性物质,所以冲绳岛人相信猪肉与海藻一起食用会长寿。猪肉海藻汤或是再加入蕨菜的蕨菜猪肉汤,甚至于蕨菜牛肉汤也会让人长寿。记住,济州岛是长寿之岛的秘诀就在于此!
猪血灌肠
猪血灌肠 |
猪肉文化还创造出了猪血灌肠。济州岛几乎没有直接用火烤的菜肴,所以做菜的时候往往用蒸的方法。筵席中少不了的猪肉菜肴还有一种就是猪血灌肠。蒙古的灌肠是用羊的内脏和血再加上荞麦粉、韭菜、野生蒜、盐等做成的,和济州的猪血灌肠非常相似。和陆地用糯米做猪血肠不同,济州岛也和蒙古类似用荞麦粉。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巴黎古风古韵的小城乌布也有专门的猪血灌肠店,和我们的猪血灌肠几乎完全一样。看来,猪肉在南方也广泛传播,猪血灌肠单纯受蒙古影响的看法是一种短浅之见。
生态再循环的典范-猪圈茅厕
济州岛和猪有关的文化首屈一指的便是猪圈茅厕。猪圈茅厕用大麦秸铺好,猪拉屎之后,麦秸腐
烂,撒在飘着火山灰的麦田里。人吃食物,产生的粪便被猪吃掉;变成肥料的麦秸撒在麦田里,人再吃麦子,这样就形成了一种生态循环。现代人认为粪便是肮脏不堪的,所谓的清洁其实是把资本主义道德武装的抽水马桶作为一种武器,实际上是对粪便的无视和亵渎。
济州人对于粪便的热爱则有别于此,他们把粪便看作是农作物的黄金。人的粪便、牛粪、猪粪、鸡屎等不加区分根据各自的不同用途做成肥料撒在农田里。体内排出的废弃物装在粪罐里带到田间,人再吃农田里收获的食物,形成了一种排泄物自然循环的方式——这是传统的方式。麦种与肥料混合在一起撒在农田里,火山土埋住种子,不让它飞走。饲料问题解决了,不知如何处理的粪便收集起来了,麦田与麦田里播撒的猪粪相结合,生态文化自然而然地形成了。
这不是一举三得、一石三鸟吗?
值得注意的是,我们所说的“吃屎的猪”吃的并不只是屎。地瓜糟、淘米水,厨房里流出的污水与谷物皮混合在一起的东西都是猪的饲料。在人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剩饭的量是有限的,所以把各种剩饭好好地收集起来是女人的重要任务。从女权主义者的立场来看,猪圈茅厕、剩饭以及粪便之间不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主题吗?
如今,随着生态环境问题日益突出,自然的生态再循环骤然之间受到瞩目。从这一点来看,谁又能说猪圈茅厕不是一种完美的再循环利用呢?
受口蹄疫的影响,数万头牛和猪被埋到山间的土坑里,这不能不说是现代工厂式畜牧文明的失败。联想到不可能的“延期论”以及与生命的圈套相连的“因陀罗网”,我们正在走出把人类自我埋入坑中的万幸之中,这让我们不得不对猪圈茅厕的生态功能做一个重新思考。
(翻译:王艳)
* 酺祭,济州岛村子里每年正月的第一个丁日进行的祭祀。
朱刚玄 contributor@jejuchin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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