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卵峰上的风景 图片提供：济州旅游发展局

    进入七月，伴随着习主席成功访韩，韩中关系发展迎来了新的高潮。除了双方在历史认识和半岛安全问题上面进一步达成共识，安全互信进一步加深之外，经贸领域的成果更是令人瞩目。韩中货币的直接兑换以及双方领导人为自贸区谈判划定时间表，使本已火热的中韩经贸交流有望跨上一个新的台阶。
    然而，韩国国内对此的反应却绝不像中国国内那样赞声一片，韩国人惯用的各种“忧虑”之声甚嚣尘上，抗议韩中FTA的运动更是此起彼伏。特别是在农产品品种单一，农业技术相对落后，竞争力贫弱的济州地区，这种抗议的声音就显得尤为聒噪。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自韩中自贸谈判开始至今，深谙此道的济州农民就不停地举行各种抗议活动，通过济州道政府向韩国政府施压，确保将济州主要农产品都能列入敏感商品名单，从而规避市场开放后可能面临的竞争压力。去年一年，前任道知事禹瑾敏就为此频繁访问韩国政府相关部门，甚至在韩中自贸谈判进行时，亲自跑到中国拜会韩方代表团团长，传达济州农民的要求并代表济州道政府表达关切。近日，济州道农民团体协会又就新任道知事元喜龙组建的“FTA应对小组”提出异议，认为由书记官级别的人选担任事务官是降格任用，降低了对该项工作的重视，并要求元知事继续就该问题向相关政府部门施压，以保证柑橘等11个济州农产品品种能够列入敏感商品。因为这是“关乎济州道农民生存权的重大问题”（元喜龙语），民选的道知事又怎敢轻视！
    无独有偶，7月18日，韩国农林畜产食品部长官李桐弼正式宣布，将全面开放大米市场。而事实上，这是韩国在加入世贸组织（WTO）后的20年里，经过两次（每次10年）延期后，最终不得不采取的行动。因为目前世贸组织成员国中，只有韩国和菲律宾没有开放大米市场。而且，韩国政府还计划对进口大米征收400%左右（原价4倍左右）的关税，从而保证进口大米的价格高于韩国大米。但即使这样，一经公布也马上遭到了在野党和全国农民会总联盟等部分农民团体的强烈抗议。
    事实上，无论加入世贸组织还是韩美、韩欧FTA的签订，都为韩国这个资源贫瘠、市场狭小的新兴市场国家注入了强劲的经济活力并显著改善了韩国国民的生活。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正式得益于自贸协定所创造的巨大市场和贸易顺差，韩国才得以率先复苏，并保持了较为强劲的经济增长率。2014年初，韩国央行曾预计今年经济增长率展望值为3.8%，并称明年有望增加到4.0%。比起政府的数据，更为直观的感受是韩国人购买进口车的比重越来越大，今年上半年仅济州一地新登记的进口汽车就达6500辆，比前年增加了35%。以往韩国鲜见的国外豪华车品牌已经随处可见，韩美FTA特别是韩欧FTA带来的关税大幅下降，带给韩国百姓的实惠是显而易见的。
    然而韩国社会始终难以摆脱一种极为顽固的受害者意识，每次FTA协议的签署都会在国内掀起一股反对的浪潮。好像一旦市场开放，自己永远都是受害者。在这种时刻，从来没有人还记得自己是“大”韩民国的“大”国民，斤斤计较，全无面对不发达国家人民时的自信和优越感。李明博政府上台伊始遭遇的牛肉风波中，韩国养牛农户头缠必胜带，誓死抗争的场面至今还令我记忆犹新，但是今天的韩国人在烧烤和涮火锅时，已经很享受美牛和澳洲牛肉带来的价廉物美了。在标榜身土不二的韩国，我已经不止一次听人说：“美国（澳洲）牛肉不比韩牛差。”原本好像一加入自贸协定就如丧考妣的韩国农民，似乎也活得不赖，至少比起咱们中国的农民是滋润得多了。不信，你只要在易买得和乐天看看两三千韩币（折合人民币近二十块钱）三棵的大葱就知道了。
    至于韩中FTA，带给韩国的好处就更是不言而喻。何况，韩中建交二十年来，中国市场送给韩国的巨大利润已经成了这个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22年间，两国贸易持续高速增长，年均增幅高达20.97%，创中国对单一国家国别贸易年度平均增幅之最。2013年，中韩双边贸易总额高达2742.5亿美元，中国成为韩国最大贸易伙伴、最大出口市场和最大进口来源国。按照韩国海关的统计，2013年韩国对华出口1458.70亿美元，占其出口总额26.1%，同比增长8.6%；韩国自中国进口830.50亿美元，占其进口总额16.1%，同比增长2.8%，中韩贸易逆差628.20亿美元，同比增长17.3%。除台湾外，韩国已成为中国外贸逆差的最大来源。可以说，今天的韩国经济已经和中国的市场牢牢绑定，此次习近平来访，有韩国人抱怨中国领导人没有像访问欧洲那样送来大笔的贸易订单，可是稍有点头脑者就应该庆幸，向来“大气”的中国领袖没把双方严重的贸易不均衡作为议题就已经该额手相庆了！而且，一旦韩中FTA签署，服贸协议迟迟不能在立法会通过的台湾就会被竞争相似度极高的韩国取代，那样的话，韩国从韩中FTA中获得的利益将变得更为巨大。
    这样看来，韩国朝野的反FTA者对韩中FTA的好处其实心知肚明，抗议不过是公民社会有效利用民主在国际事务中进行博弈，给对方施压的一种手段而已。经过前七轮的磋商，韩中第一阶段谈判设定的90%自由化率虽然高于韩国和印度之间的贸易自由化率（88.7%），但远低于韩美(99.8%)、韩欧(99.6%)、韩国和东盟(96.2%)的自由化率。这10%的非自由化比例不正是留给韩国最薄弱的农产品的嘛？可见，善于抗议的韩国农民已经取得了非常大的实惠，尽管对他们而言永远都不会满足。
    最近给韩国公务员上课，讲到中国的蔬菜和水果，讲到中国的农产品品种丰富、质优价廉时，我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了往日的自豪，而是难以压抑一股悲凉的情绪——相对于韩国，中国的农民真是太可怜了！我相信，韩中FTA的签署肯定不远了，但是如果中国的农民也可以抗议某个FTA，可以掂着手里的选票理直气壮地要求父母官大人满足自己的要求，那么我宁愿也买二十块钱三棵的大葱，而不愿让某些人大口嚼着泡菜还要抱怨这是用廉价的中国白菜做的！
（作者系济州国际大学中文系教授）

▲ 针对济州橘农提供的免费技术教育现场 图片提供：济州道政府

王天泉  tianquan2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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